鴉片戰(zhàn)爭中,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,使東方老大帝國的羸弱暴露無遺。于是傳播西學,師夷長技,成為朝野之共識。中國的一批最早接受西方思想的知識分子,如魏源、王韜、李善蘭、徐壽、華蘅芳、鄭觀應等,為譯介西書,傳播西方的政治體制、科學知識,發(fā)揮了很大的作用。
洋務派創(chuàng)辦的江南機器制造局翻譯館譯介出版了大量西方科技著作,在中國近代出版史上留下了不可低估的作用。
然而,五十年過去了,甲午海戰(zhàn)的慘敗,再次將中華民族推到了危亡的關頭。此時,嚴復翻譯了英國生物學家赫胥黎的《天演論》,并于1897年12月在天津出版的《國聞匯編》刊出。該書問世產(chǎn)生了嚴復始料未及的巨大社會反響,維新派領袖康有為見此譯稿后,發(fā)出“眼中未見有此等人”的贊嘆,稱嚴復“譯《天演論》為中國西學第一者也”。
嚴復
嚴復(1854-1921),初名傳初,字又陵,后名復,字幾道,福建侯官(今屬福州市)人。光緒三年(1877),嚴復作為清政府首批派遣留學英法的學員,赴英國學習駕駛。在英國格林威治海軍學院(后改名皇家海軍學院)學習的兩年半中,“考課屢列優(yōu)等”,成為該校的高材生。
其時,英國正處于維多利亞時代,經(jīng)濟穩(wěn)定,社會繁榮,自由主義獲得進一步的發(fā)展,達爾文、赫胥黎、斯賓塞等的思想學說正風行英國?;仡櫬浜筘毨?、思想封閉的祖國,嚴復深受震動,于是,他更關注西方資本主義的社會、政治,孜孜不倦地研究“中西學問同異”,探求中國富強之道?;貒?,始在福州馬江船政學堂任教習。光緒六年,李鴻章在天津創(chuàng)辦北洋水師學堂,嚴復被調(diào)任學堂總教習,后又出任總辦(校長)之職。這些學歷和經(jīng)歷,使嚴復具備了成為思想家的必備素養(yǎng)和參與政治的條件。甲午中日開戰(zhàn),國家危亡懸于旦夕,《馬關條約》的簽定更激起國人的無比憤怒。嚴復于1885年2月4日至5月1日,在天津《直報》連續(xù)發(fā)表《論世變之亟》、《原強》、《辟韓》、《原強續(xù)篇》、《救亡決論》五篇政論文,疾呼變法,其驚世駭俗的議論,使之聲名日響,為世人矚目。在《原強》一文中,他首次向國人介紹了達爾文《物種起源》及其生物進化論觀點,同時又介紹了英國實證主義哲學家及社會學家斯賓塞的優(yōu)勝劣汰學說,撮合二者,闡述自己救亡圖存的見解。而這一思想的深入論述,即是體現(xiàn)在《天演論》一書的翻譯過程中。
《天演論》
《天演論》譯自英國生物學家赫胥黎《進化論與倫理學》一書。這是一本宣傳達爾文生物進化論的通俗小冊子,書的前半部分講進化論,后半部分講倫理學,嚴復選譯了部分導言和講稿的前半部分。嚴復翻譯此書不盡依原文,而是有選擇地意譯,甚或借題發(fā)揮,因此魯迅先生說嚴復“畢竟是做過《天演論》的”。一個“做”字,入木三分地刻劃出嚴復翻譯此書的良苦用心。
《天演論》實際上是一篇十分精彩的政論文。該書認為萬物均按“物競天擇”的自然規(guī)律變化,“物競”就是生物之間的“生存競爭”,優(yōu)種戰(zhàn)勝劣種,強種戰(zhàn)勝弱種;“天擇”就是自然選擇,自然淘汰,生物是在“生存競爭”和“自然淘汰”的過程中進化演進的。聯(lián)系甲午戰(zhàn)爭后國家危亡的狀況,向國人發(fā)出了與天爭勝、圖強保種的吶喊,指出再不變法將循優(yōu)勝劣敗之公例而亡國亡種!《天演論》揭示的這一思想,結合介紹達爾文生物進化論及西方哲學思想,使當時處于“知識饑荒”時代的中國知識界如獲至寶,產(chǎn)生了振聾發(fā)聵的影響。
自此書出版后,物競天擇、優(yōu)勝劣敗等詞,成為人們的口頭禪。胡適在讀書時,老師讓學生買《天演論》做讀本,要學生做“物競天擇,適者生存”的作文,他說:“這種題目自然不是我們十幾歲的小孩能發(fā)揮的。但說明讀《天演論》,已成為那個時代的風氣?!彼u價嚴復為“介紹近世思想的第一人”。
《天演論》發(fā)表產(chǎn)生的沖擊波不僅在當時,而是影響了幾代人,并奠定了嚴復在中國近代思想界的地位。